四人组默契地分为两队，一队打探消息，一队留守客栈，与展小枫关月暂时分别，陈三愿坐在鱼池旁的小亭子里，百无聊赖地揉着杏黄裙衫的一角，悠悠碧波被风拂起涟漪，浮光碎影，晃得人有点晕。
陆羡悠然坐在回廊上，“你那个主人出去了。”
陈三愿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
“你怎么不担心？”
担心？不存在的，真正的危险是七日之后，至少现在主角团会安然无恙。再说了，她手上的无条件保护机制也不是闹着玩的，大不了到时候再给关月一个。
想到天杀的变态任务，陈三愿一阵头秃，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又开始盯着陆羡的鞋子发呆，完全没有意识到往日强烈的求生欲，今天似乎跌到历史最低点。
陆羡慢悠悠走下来，倒影惊散池鱼。
“不许发呆。”
陈三愿抬起头，大佬近在咫尺。
“……”魔主大人无聊起来这么能折腾的么？
她歪头看着他，发现自打进城以后，陆羡脸上便多了些不耐烦，连睡觉也很少，“大佬，你心情不好吗？”
他轻轻一拂，整个亭子仿佛被无形的结界包裹，一点外界的杂音都不再有。
“这里的人有多吵，”他看了她一眼，“你是不会明白的。”
“吵？”难得陆羡一本正经回答问题，陈三愿向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一个位子，“因为读心术？”
“那不是读心，是听心。”陆羡坐下来，手上摆弄着落在桌上的枯叶，“你听说过天耳么？”
陈三愿疑惑地摇摇头，原文只草草提过陆羡有一个可以堪破人心的buff，却第一次听到天耳。
“天耳与生俱来，能听到一个人的所有辛密，就像你能听到声音一样，它可以听到人内心深处的任何念头、欲望、谎言。”
“有这样一双耳朵……”陈三愿想了想。
陆羡望着她皱了一下眉头，“怎样？”
“应该会失眠吧？”
“……”陆羡迷惑地眯起眼，他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对这双天耳显露出的许多态度，好奇、觊觎、畏惧、厌恶、排斥，却第一次听到这种蠢话，“就这样？”
“不然怎样？”她趴在桌上，与他大眼瞪小眼，“我被吵到的时候，也会找一个没人地方安安静静睡大觉。”
陆羡看着陈三愿，疑惑渐深。
“人心本阴暗，像你这样心大的傻子活到现在，可真是个奇迹。”他百年来，窥探过无数颗心，尽管那些恶意欲念被仔细包藏，却依旧被他轻而易举窥透。
陈三愿语塞，大佬，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
她端坐起来，认真跟他掰扯，“有人告诉过我，说芸芸世人，并不是非黑即白，完美的人很少很少，大奸大恶之徒也并非比比皆是。更多的人是灰色的，既不是黑色的，也不是白色的，大家都会犯错、会有欲念，但也会有善念温情。”
她一眼不错地看他继续说，“这滚滚红尘包罗万象，人间本就善恶交杂，存洁净，也不乏污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不只有冷有凉，还有炎有暖。”
“我看倒未必，”玩味着听完这套歪理，陆羡讥笑起来，“你见过几个世人？”
她露出姨母笑，也学着他撑起下巴，“我会带你看到的。”
还会带你苟出一个he。
初冬的阳光下，少女一笑嫣然，梨涡点点，她这样不加掩饰地直直看着自己，好像从没把他当做异类。陆羡心中某处微不可察动了一瞬。
“今日你的胆子倒是大得很。”
“你希望我怕吗？”陈三愿狡黠反问，笑得底气十足，答案摆在了脸上。
陆羡露出了看铁憨憨一样的眼神，哼笑一声，“等你被我听到心里的隐秘之时，就不会这么说了。”
“切。”陈三愿捂着头继续趴桌子，屏蔽了浑身透着孩子气的大佬。
“喂，”陆羡支着下巴，又把她鼓捣起来，“陪我说话。”
不知是不是靠的太近，陈三愿的脸烧了起来，眩晕感越来越重，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美色醉人？
她委婉提出申请，“说归说，要不你往那边挪挪？太近了，我有点上头。”
“我不。”陆羡非常好心情地扬起下巴，像故意气她一样，眉梢眼角都带着挑衅。
“……”不就不吧，你是大佬你任性。
陈三愿摇摇欲坠，眼前好像有无数飞舞的小精灵，脚下如同踩了棉花，“那你……接好我。”
“你觉得有可能么？”大佬袖手旁观，一点扶一扶的意思都没有。
在天旋地转中，陈三愿恍然大悟。
这哪儿是美色醉人，这特么是食物中毒！
陆羡你大爷的！听到没有！你大爷的！
陆羡鬼使神差，伸手捞回马上要跟大地拥抱的姑娘。
没什么意识的少女皱起小巧的鼻子，断断续续呓语，陆羡将耳朵凑近。
“你大爷……损不损……小肚鸡肠、小心眼、小、小气鬼，粉……转黑……”
啧，这只小妖精是在骂人么？
陆羡嫌弃地看着枕在自己胳膊上的白雕精，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很想把她扔出去。
陈三愿越来越头疼，跳舞小人开始抱团高速旋转，幻像也逐渐变得狰狞，无数零零碎碎的碎片聚拢排布，拼合成一个带着雪花的屏幕，映着海市蜃楼一般的画面。
画面是一张怒容满面的美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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