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在印桐的新手教学里，14岁的小印同学也在和自己面前“不速之客”纠结生存问题。
“我不知道安祈现在归谁管，”他耸了耸肩，握着印晴的小手用叉子穿透瓷碟中央的圣女果，发出一声刺耳的杂音，“根据我之前的记忆来看，安祈应该是和你们夜莺在一起的，就是不知道夜莺对他的‘人身安全’有多少掌控权限。按照这小子的性格来看，他能允许你们没收他的终端设备、并且禁止他和‘佩戴终端’的普通群众接触已经是极限了，我不太相信你们能左右他的思维方式，要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看到他。”
“等，等等，”沈星河慌张地举起手打断了印桐的话，“你是说安祈在这里？在这个副本里？在游戏里？”
印桐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将叉子上的圣女果送到印晴嘴边。黑发黑眸的小姑娘张嘴一口咬烂了叉子上的朱果，殷红的汁水喷溅出来，漫过她深红的唇瓣，落在她苍白的下巴上。
“……你们夜莺真的有给你们培训过有关‘eve’的课程吗？”印桐一边问着，一边低头用餐巾擦拭着印晴的小脸。
“如果你说的是六角阁楼里那位的话，我想是有的，”沈星河四处张望着，就像在找寻一个城市监控，“不过如果你这个话题和安祈有关的话，就不大好说了。我们接受过的包括‘安祈’和‘eve’两个关键词的课程，只有‘安祈是第四代eve’这个事实，”沈星河偷瞄了印桐一眼，就像是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对这件事的了解程度，“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只知道‘安祈能像eve一样，控制我们的终端’。”
沈星河停顿了半晌，又补充了一句：“这也是我们不允许他接触普通群众的原因。”
“你们在聊什么？”印夫人端着刚做好的早餐走过来，五个新鲜的荷包蛋们整整齐齐地躺在一个盘子里，盛上清晨的阳光，看得沈星河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聊一些沈同学接触的课题，”印桐将妹妹抱起来放在旁边的座位上，伸手接过盘子，用放在一边的公共餐具给每个人的盘子里都分了一个荷包蛋。
“桐桐真厉害啊，”印夫人将装有面包片的盘子递了过来，“我在这么大的时候就只会看些童话书，经常被你外婆追在屁股后面用指挥棒教育。”
印桐摇了摇头，示意沈星河再挑两片面包片：“没有，我就是听着玩的，沈同学才厉害，他什么都知道。”
沈星河心想：我知道个屁。
印桐家的早餐偏西式，除了标配的鸡蛋和面包片之外，还有一排整整齐齐的培根、一小份蔬菜沙拉和每人标配的甜牛奶。沈星河坐在餐桌旁看着色泽鲜亮的食物被挨个摆在自己面前，只觉得看到的根本不是吃的，而是能在贫民窟掀起纷争的，一眼数不清零的价格。
——太贵了，这早餐根本不是一般人招架得住的。新纪元后果蔬稀缺基本已经成为了普遍现象，这些年根本没人敢拿蔬菜沙拉当早餐配菜，更何况是副本里的六年前。
——印夫人看上去也不是什么豪门大户，科学院的补助也没让印先生日进斗金，印家这么吃真的没关系吗？他们家该不会是吃破产的吧。
“所以……答案不是很显而易见的吗？”印桐将牛奶倒进沈星河面前的杯子里，坐回座位上，重新抱起印晴，“沈同学还记得我们现在处于什么地方吗？”
“中央城……？”
印桐挑了下眉，握着印晴的手，将面包切成小块递到她面前：“现在，”他伸手指了指餐桌，“现在的位置”
“你家……？啊，不对，是箱庭online，”沈星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惊呼道，“我们现在其实就是在终端里，无论是我们言语还是动作，都能被当成一段信息数据，所以说，eve既然能处理终端数据，就应该能处理我们，这不对啊，那她岂不是随时都可以”
沈星河的声音戛然而止。
视野内的光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暗了下来，就像是明亮的清晨不过是一张单薄的墙纸，浓郁的黄昏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底色。沈星河偏过头，看向正对着幕墙的沙发，殷红的夕阳从透明的幕墙外漫溢进来，将空无一物的沙发染成了毛骨悚然的血色。
有什么东西踩着深红的余晖渐次向下，一点点吞噬掉了沙发上浓郁的茜色。
沈星河顺着沙发，看向那面巨大的幕墙。
有什么东西正停在那里。
有什么、黏腻的、转动着的、巨大的东西正停在那里。
——那是一颗眼珠。
他像是听到有人在耳边吐出了轻柔的喟叹，促使着他捂着脖子僵硬地将视线挪回半开放式的餐厅。原先空无一物的餐桌中央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上了一盘鲜红的苹果，晶莹的露水还挂在果皮上，当粘稠的夕阳犹如血浆般漫过苍白的桌布时，那些露水突然就变了模样。
它们渐次揉上鲜红的光晕，一滴滴蠕动着向上攀爬。沈星河看着那些细小得宛若吸血虫一般的生物一个个钻进殷红的果皮，仿佛整个苹果已经腐烂了，甜腻的果肉被蛀成了空壳，完整的果皮不过是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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