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绫从未觉得卓涅心如此强大。
当剑意来袭, 她甚至不能稳稳站立迎击,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虽然李重绫一直相信卓涅心的修为不逊色自己，但仍然不敢相信, 眼前的威压来自自己熟悉的小师妹。
可听到下面雷岱与左云苇的对话, 李重绫从方才的盛怒中找回一丝理智, 如果卓涅心真的是被所谓荒神附体丧失了自我, 她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拯救她？
“他们说得是真的吗？你是荒神, 不是阿心。”李重绫问道。
“师姐, 荒神和我已经是一个人了, 这样问实在奇怪。”卓涅心笑着回答。
所有人都听到了, 他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眼前的情形又让他们不得不信。
“怪不得拿剑的让我教她鬼修的心法去遏制内心的杂念……原来她早就被附体了……”何度这才明白过来, 连忙大喊, “你快放她出来！”
“并不是占据, 而是融合。”
卓涅心微震长剑，似乎很喜欢这把新得到的武器, “占据固然是最好的选择, 可惜, 从前的卓涅心太过顽固，她直到最后一刻还负隅顽抗，甚至不惜同归于尽，找到这样一个优秀的剑修能承载我的力量实在太难, 我已经等了太久, 所以妥协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原来的她呢？”李重绫的手缓缓握紧。
“我不该属于剑修的那部分已经彻底被摧毁, 留下的是更完满的我，真正领略唯我意义的我，这样的境界前所未有，即使说给你们听你们也未必能懂得其中的奥妙，你们的眼泪只流给过去的我，那是属于软弱和情感的一个错误，与如今的我没有任何关系。”卓涅心拂去剑身略过山雾残余的水珠，“不过，从前的我的确是很喜欢你们所有人，明明已经唯我完满感觉不到任何感情，却还是假装成凡夫俗子不想让你们失望。”
想到卓涅心元婴之后的全部奇怪举动和言语，好像都轻飘飘从这句话当中得到了解释，但这解释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
“这件事由如今的我告诉你们是不是很有意思？我也觉得有意思，每次回想当初的自己竟然这么愚蠢，还是有点嫌弃的。”卓涅心细细的眉毛随着笑颜弯出好看的弧度，她最喜欢这样舒展的笑。
春风一样的笑容从未改变，所有人却都像被寒意浸透，熟悉的人在眼前慢慢陌生，有什么在他们之间永远切裂。
“这样的卓涅心，你还会想救她么？”左云苇望着前方，却是在对被她禁制牢牢禁锢在地上的雷岱说话。
“不是这样的……”雷岱奋力仰头，他仍然没有放弃挣扎，“你们为什么觉得她已经无可救药？如果真是荒神的影响，她还是她自己，那为什么不能驱逐荒神，让她重新找回自我？”
“她做下的那些事，即使恢复又能怎么样？她也必须承担罪责。”左云苇冷冷说道，“你不要再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从前的她都没有将你当做一回事，难道如今这个样子还会认识你么？”
雷岱紧紧抿住刀锋一样的双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不用说这些话。”李重绫抬起手臂，她的指尖没有符咒，只有光晕，“不管你是哪个卓涅心，我都必须打败你。”
“我也一直都很想打败你，这点上，我和师姐十分投缘。”卓涅心松开五指，长剑犹如魅灵飘忽，停滞在她身侧。
李重绫指尖轻划，光晕犹如点魔染出金色的痕迹，一道道连贯出笔走龙蛇的蜿蜒，她早就已经可以不用纸币完成虚符，从前只能写一些简单的咒文，但如今，没有她不能运用自如的符咒。
卓涅心看见符咒推至自己面前，笑容收敛，剑随意动。
这样的速度即便是李重绫出手再快也无法出奇制胜，符咒的虚光被长剑先一步斩断，破碎的流光重新聚合，回到李重绫双手间。
“师姐的功力倒是不如以前了，想到我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交手的时候，我被打得好惨。”卓涅心越是笑着说话，越没有从前的顽劣可爱，她像是挑衅，可眉眼里的确又蓄满笑意，“真是可惜，我一直期待的这样一战，也不过如此乏味。”
李重绫微微扬起下颚，她常被人说盛气凌人也不单单是外貌过于清冷淡漠，更是这样习惯的看人方式，居高临下，仿佛目中无尘，她心里弥漫的是难过，可表面上气势却不输卓涅心，“有些话赢了的人说才可以，你此时就说，就很聒噪。”
话音未落，长剑的寒芒灿烂异常，这根本不像一柄剑该有的光，如果不是李重绫内心还有一丝纷乱冗杂，也不会轻易被偷袭。
她想得全都是这些年和卓涅心的点点滴滴，她唯一的朋友，全浮阙山宗最可爱的小师妹，正在拔剑冲向她。
剑影扫过，一片衣袍犹如大片得不可思议的雪花缓缓落下。
李重绫的袖口被齐齐切开，卓涅心已然站在她背后，发出很轻的笑声。
下面的人被这一剑爆发的力量所震慑，即使是松清掌门，也眯起双眼，暗中思忖自己对上卓涅心的胜算。
没有人敢说能赢过这样的剑术，华彩流溢大开大阖，像是一个完美的圆。
李重绫转过了身。
她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光芒大盛，如果说之前还有一丝犹疑，但此刻，她也被这一剑点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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