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安娜·凯尔一直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父亲知道她的另外一层身份，但是她一直没有勇气坦白，希望父亲永远不知道这件事。她的父亲大概知道了她那些意外的缺席并非是祈求神灵，也有可能知道她分裂的人格扮成死亡天使在夜晚出行。
不过她们主要讲的还是这个案子。在电话里詹姆斯·凯尔向戴安娜·凯尔表示杰里是一个奋发向上的人，绝对不能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理由让杰里入狱。
“那些指责我的人实在是法利赛人。我再说一遍，他们是法利赛人，如果我们的主看到他们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会打他们几巴掌。我并不是夸张，当年我们的主在圣殿里面就是这么做的，他曾经把那些小贩赶出圣殿。”詹姆斯·凯尔说。
那是另外一个典故了。
“是的，我在电话里面也说他们是法利赛人，我很严厉地斥责了他们对你的指责。”戴安娜·凯尔回复自己的父亲。
在戴安娜和她父亲的谈话中，他们反复提起了一个词：法利赛人。
法利赛人是一群教条主义者，他们不是一个种族，而是一个派别，生活在公元第1世纪的以色列。那个时候的以色列还是罗马帝国的一个行省。他们对于生活的要求简直严苛，安息日不能做任何事情，哪怕救下一只迷途的羔羊，哪怕捡起一根落在地上的麦穗，哪怕写几个字都是不允许的。但是他们在平常生活中却充满了罪恶。他们收受贿赂，和罗马的官员同流合污。法利赛人成为了虚伪的代名词一直流传到现在。可是21世纪难道没有法利赛人吗？当然有。詹姆斯·凯尔认为自己前半生经常变身成法利赛人。
想当年，詹姆斯·凯尔来到这座城市时还意气风发，想要让这个冉冉升起的城市，接受上帝的雨露滋润。
“我成为牧师时，是想要改变世界，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这个世界的人都变成善良之子。我希望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光明之子，但是我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后来我才发觉现我一直陷在教条主义的争执之中。我经常与人争论某篇经文是什么意思，某个故事代表着什么，却忘了我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活出爱，是为了让爱改变世界。可是从耶稣降世到现在，几乎所有的时代都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法利赛人式辩论，我自然也不能免俗。不过现在，我应该努力活出上帝的面目，而不是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和人争执不休，也许这会否定我的前半生，但是我还是决定帮助我身边的每一个人，我决定退回那些赃款，然后做一个全新的我。亲爱的女儿，也许你不理解父亲的抉择，但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我，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我对真正解脱的向往。当然我不会放弃我的原则，在我眼里同性恋依然是罪恶的，我一定会维护家庭价值。在我眼里说谎杀人依旧是不允许的，我只是放松了一些，变得平易近人一些罢了。”
在挂掉电话之后，戴安娜·凯尔陷入了深思。她的父亲抛弃了教条主义，但是依旧认为同性恋是罪恶。她回想起了将近20年前，她对篮球队女队长的告白以及篮球队女队长家长对她的辱骂，最后她被父亲送入了那个诊疗中心。这的确是父亲的底线，父亲认为同性恋不应该存在，同性恋者应该被转换成异性恋者。她一度认为父亲变得开明一些了，可是父亲到现在都持这种观点，这让她感到很难过，觉得自己是被人厌弃的。她还记得那天深夜她被关进那个小黑屋子里面接受电击，她甚至看到了电火花，那火花好像从来没有熄灭过，闭上眼睛就仿佛火花在身边闪耀。
她仿佛走在独木桥上，随时有可能跌下去。
在教会里她听到过很多自称是前同性恋者的人的见证。这些人声称自己本来是同性恋者，但是靠着上帝的大能或者自己顽强的意志被转换成了异性恋者。还有一些人很骄傲地表示自己摆脱了之前罪恶的生活。他们的脸上浮现出来的表情很真实，没有在说假话的样子，他们表示脱离了同性恋生活之后，一身轻松，仿佛卸下了所有的重担。
戴安娜是在教会里长大的，这些人是她最好的朋友和兄长，她不愿意相信这些人在撒谎，她也许永远都会在挣扎。
那么她跟桑德拉·弗兰科之间的感情真的是罪恶的吗？难道她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罪人吗？
可是桑德拉·弗兰科仿佛比一切都重要，她愿意为了桑德拉·弗兰科走向未知的未来。
刚进来的这段时间里面，她为桑德拉·弗兰科做饭，叫桑德拉·弗兰科的起居。实际上桑德拉·弗兰科是一个有自主生活能力的人，不需要她这么照顾，但是桑德拉·弗兰科接受了她的照顾，她也在照顾桑德拉·弗兰科的过程中，收获了快乐，收获了难以想象的愉悦，减少了内疚——比如她每天都会把家里清洁一遍。
在戴安娜没有入住之前，桑德拉·弗兰科很少请保姆来打扫房间，因为桑德拉·弗兰科害怕秘密泄露，一般情况下就是自己凑合着收拾一下屋子。
桑德拉·弗兰科是一个孤独的人，不管白天或者晚上，桑德拉·弗兰科回到这座巨大的公寓后总是会感到彻入骨髓的悲凉——没有人了解她，没有人愿意关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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